2017年,DD有了自己的亲妹妹—朵朵. . . . . .
断奶断想
断奶又称隔奶,本地叫“掐奶”。
我喜欢方言,但“掐奶”一说,不敢恭维:表意不确,望文生义,易生歧义;歧义存,则无关婴孩的痛痒了。
另,取“断奶”,意欲沾点儿“断腕”的豪壮之气。
事发突然,朵朵得立马断奶。没有过渡,没有缓冲。
人老了,爱想过去。不长的乡下日子,装了我半脑子农民意识,添了半身,或许还多的农民习气,至今褪之不去,我倒没觉得不好。
断奶,不难。乡下女人,扯个辣椒,奶头子上一抹,啥都不耽误,三两天完事儿。
小孩子哭,是运动,有助于消化—这是城里人说的。但是,城里人,能无视小孩子啼哭的很少。
在乡下,小孩子哭了就抱,基本没有。炕上爬,地下爬,院子里爬,是婴孩的生存常态。小脸蛋,和小屁股一个花纹,多了些鼻涕眼泪。
非不抱,是不能。孩子妈,得下地,得做饭,得喂猪喂鸡喂鸭喂鹅狗,得洗衣补衣纳鞋底儿,一样不能少,除非不过了。
孩子饿了,得着什么喂什么,没几种花样。块状的,颗粒的,妈妈先上口,嚼碎了,再口对口喂,极像母燕哺雏燕。
婴儿不讲吃相,小脸上沾了什么,妈妈出手了:一根手指,在小脸上灵巧画弧,瞬间抹入孩子口中。动作干净利落,比之看似温情脉脉,实则矫揉造作的莲花指耐看,实用。
养育的效果,最直观的在兵营。乡村孩子,个顶个比城里孩子壮实,罕有“豆芽菜”。当过兵的都知道,此言不虚。
我说的是50年前的情形。
朵朵将近9个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断则断。
据说,本人没吃几个月奶。如今通体审视,内外翻看,除心智、相貌及部分脏器,余者还算达标。罹患恶疾,7年不死,不少人说我身体底子好。
有此由“古”及今,由乡及城,由己及人的考量,没拍胸脯,便让孩子的姥姥接下了给朵朵断奶的活儿。
头两天,在朵朵家,朵妈躲避在外,情况尚好。初战告捷,数家欢喜。
念及DD上学,朵妈也得回家,我俩把孩子带回了。
一些事情,看似简单,临到头上就复杂了。我们太想当然了,低估难度了。来到这里,孩子判若两人。
孩子尚小,不会嫌贫爱富。分析原因,大约有二:一是大小不同,陈设有异,有排斥感;二是温度偏低,一则天冷,二则楼下停暖,致与她家有5℃上下的温差。
无法改变,慢慢适应。
断奶前,朵朵只认母乳,拒绝奶粉,无分中外。断奶后,逐日接受,从开始的每次60ML,逐渐增加到120ML。同时,尝试着喂食大米、小米、玉米粥,地瓜、芋头、山药,无不欣然入口。苹果,橘子,香蕉,香梨,并无挑剔。
小孩子厌食,除个别有器质上的疾病,多是因为不饿。DD就读一所私校,伙食相当之好。日前体检,竟有惊人数量的学生营养不良,DD是其一。咄咄怪事。
朵朵断奶,最大的困难不在饮食,而在睡眠。
此前,朵朵没养成独睡的习惯。每临睡前,脑袋乱拱乱撞,两手四下摸索,扯着我俩的领口窥探。姥姥假货,断然拒收;姥爷无货,更是不依不饶。两人倒换着抱,拍,哼,晃,无一奏效。百般无奈,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嚎啕,直至累了睡了。
朵朵的睡眠,像是装了定时器,白天半小时,夜里一小时。睡前的痛苦万状,周而复始地上演着,好在频次一天低似一天,烈度一天弱似一天。
听着朵朵撕心裂肺的嚎哭,我极不相宜地想到欲罢不能的瘾君子,居然心生几分怜悯。
一天, 朵妈微信,转达DD的诉求,要来探望胞妹。我即回复,提交申请,陈诉理由,待研究酌定。结果,没了下文。正中我的下怀,不想让他们干扰朵朵。
朵朵的笑声一天天多了。只要她高兴,我一向自视甚高的脑袋,任由她搓弄,耳朵她随意扯掰,“哎-,哎-”地喊我,比什么称呼都受用。
辗转两地,历时11天,朵朵断奶成功。朵朵的爸爸、妈妈、哥哥一起来接她。出门时,我没送。
我,养不了宠物。
断奶,于婴儿不啻一场灾难。
我不赞美灾难,但灾难是无法拒绝的,像7年前我的病,像20年前的工人下岗,像那年的……。人,得有点儿抗击灾难的能力。
灾难,不速之客,总是突如其来。人生,怕是不止一次断奶。
2018-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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