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褚时健建立玉溪烟厂,那是后来他成为“中国烟王”的地方。2014年,褚一斌回到云南种地,学习当一个农民。巧合的是,当年,他们都是51岁。褚一斌解释,“五十知天命。”
褚式父子之间,大半辈子,似乎都在无声地对抗。在褚一斌的印象中,父亲褚时健内向、苛刻、不善交流、对认准的事情无比坚定。褚时健妻子马静芬却觉得,“两父子挺像的”。
作为“烟王”的儿子,褚一斌和褚时健一样烟不离手,在采访的一个多小时里,褚一斌抽了七根烟。褚一斌长得也很像褚时健,还在烟厂工作的时候,有工人曾经看到褚一斌的背影脱口而出就喊“厂长”。
但两父子最大的相似之处还是在性格。用马静芬的话来说,“本事也像,能力也像,青出于蓝胜于蓝。”
褚一斌的前半生在褚时健的“否定教育”中度过,最后走上了与父亲截然不同的人生路,他飘洋过海,与金钱打交道。来到人生的下半程,褚一斌却意外获得父亲的认可,在父亲二次创业的事业里,他或许慢慢找到新的自我,逐渐与“烟王儿子”的身份和解,那些种在泥土里的树苗,反而成为他内心深处更笃定的力量。
谈父亲:坚持、苛刻、不善交流
1983年-1984年期间,20岁的褚一斌在玉溪烟厂工作了1年。他的“厂长父亲”褚时健已经帮他做好了规划——高中学理科,上大学,分配到烟厂做电器修理工,55岁之前当上副厂长。
在褚一斌的眼中,褚时健性格内向,不擅长交流,“一辈子没有任何娱乐,最轻松的时候就是吃完晚饭看《新闻联播》。”为人也极其苛刻,不仅对身边人苛刻,对自己更苛刻,“在某个阶段习惯性对我所做的任何事,都用一个否定的态度来对待。”
但是褚一斌不怕褚时健。他觉得,在一个公司或者家庭里,必须得有一个人领头,然后大家去服从。而在面对否定时,褚一斌深知,那是父亲希望自己成长。
因此,20出头的褚一斌最终并没有走上褚时健为他预设好的人生路。上世纪90年代,褚一斌离开了家乡,开始流离异国,从美国、加拿大再到新加坡,最终成为了一名投资人。
褚一斌在国外的期间,2002年,经历牢狱之灾后,74岁的褚时健回到云南哀牢山,他四处筹钱,承包了几百亩山地用来种植冰糖橙,并创立了“褚橙”品牌。2012年,一场营销活动将褚橙卖到了北京,被赋予“人生总有起落,精神终可传承”品牌精神的“励志橙”随后引起热卖。
“一旦确定自己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不管有任何问题、任何障碍,他都会持续不断地坚持下去,而且往往都会把事情做成。“这样的褚时健对褚一斌的影响最大。
谈上市:随时可以上 但能说明什么?
2005年,褚一斌带着自己的孩子回云南探望父母,褚时健第一次向儿子问出:“你要不要回来?”褚一斌沉默了。
在接受媒体专访时,褚一斌曾经解释对农业的看法:“我个人的特点、经历,我见过的东西,跑过的地方比父亲多,活动半径比父亲大。我要选择的话,我并不最想做农业”。
8年后,褚一斌在新加坡接到褚时健的电话,那时褚时健已经快85岁,“你看着办吧,我跑不动了。”这一次,父亲的“示老”让褚一斌最终下定决心接手褚橙。
2014年,褚一斌回到云南新平,从零开始学习种地,学当一个农民。那是他的出生地,也成为了他下半生的新起点。4年后,褚时健在90岁大寿时宣布,褚一斌是褚橙的品牌传承人,将出任褚氏果业总经理,自己则出任董事长。
2018年,褚橙市值已近2亿元。作为资本运作的熟手,褚一斌也为褚氏果业的发展想好了蓝图:遵从父亲的愿望,设置了6年内公司上市的设想。根据后来媒体的报道,辅导机构在2020年就进驻了褚氏果业,着手前期的准备工作。
但是如今,对于褚氏果业上市的态度,褚一斌更加淡然了。他说,“要上市,我随时可以上,上了市它能说明什么?这个时候不是用钱来衡量自己高度的时候。”随着获得父亲的认可,以及事业的壮大,褚一斌或许无需再着急用最擅长的资本方式来证明自己,那些种在泥土里的树苗,反而成为他内心深处更笃定的力量。
疫情让褚氏果业放缓了上市的步伐,也让褚氏果业内部发生了一些质变。褚一斌提到,种植业的市场规则性很差,农民兄弟处于一个非常弱势、非常不稳定的位置,他们极其不自信,他们只相信今天手能碰到的东西,所以会有一些不合规的动作,各打各的算盘。
但是随着这些年的逐步改变,大家越来越相信彼此,相信未来。根据褚一斌的透露,褚氏果业如今管理人员200多人。“2018年,褚氏果业负责管理的农民年收入大概10多万元,现在最高的已经达到百万收入。”
谈传承:孩子不干公司就垮 那是失败
2018年,褚一斌接棒的时候,有媒体问褚时健,“你怎么看他?”褚时健说,“可以打80分。”对于这番景象,褚一斌至今印象深刻。他说道,“老爷子超出希望地给我一个认可,倒把我吓了一跳,60分我已经很满意了,我永远保持一个60分的心态。”
经过20年的发展,截至2022年底,褚氏果业旗下有11家公司、4个种植基地,累计挂果面积达1.93万亩,年产量达5.2万吨,实现年产值4.09亿元。
褚一斌今年60岁,他不喜欢和当年的褚时健做比较,“虽然老爷子真正做农业,他不是当一个事业来做,而是当一个家庭过日子的东西,边做边玩。但总不能60岁也按85岁的心态去处理,对老爷子还是要有个交代的。”
在褚一斌看来,交代是一种状态,每个人会有不同的做法,但是总得对自己、对社会有交代。他谈到交代的标准,不仅是自我认同,也包括其他人的认同,“他能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种地的,我这个地种的还像那么回事,说这样就行了。”
谈及传承的问题,褚一斌表示,“孩子愿意,说我想种地,我也高兴,他也高兴。不愿意种地,那没关系,坐在边上看。如果说,孩子不干,这个公司就垮了,那就是我的失败。”
他还说道,绝对不会像老爷子干到80岁,“我跟公司的年轻人聊天都是公开的,我会提前5年直接提问,谁能接手总经理。”褚一斌给自己和团队定下的目标是:在行业中是不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他认为,坚持到最后一个才倒下,是褚氏果业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