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胡凯军和“远大系”：控制3家上市公司，隐秘掘金术如何炼成？
特约记者孙华秋
来源： 时代周报
远大医药（00512.HK）子公司因实施垄断被罚一事搅动舆论，向来低调潜行的“远大系”浮出水面。
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近日在官网披露两份行政处罚决定书，远大医药（中国）有限公司（下称“远大医药（中国）”）与武汉汇海医药有限公司（下称“武汉汇海”）因达成并实施垄断协议、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等被处罚，合计罚没款超过3.2亿元。其中，没收远大医药（中国）违法所得1.49亿元，并处罚款1.36亿元，合计罚没2.85亿元；没收武汉汇海违法所得3092.48万元，并处罚款412.68万元，合计罚没3505.16万元。
远大医药（中国）是集化学原料药和各类制剂于一体的综合性药品生产企业，也是中国医药(13.470, 0.02, 0.15%)工业大型骨干企业、湖北省医药工业企业前五强。该公司是远大医药控股子公司。时代周报记者查询远大医药年报发现，离岸公司Outwit Investments Limited为远大医药母公司，而中国远大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下称“远大集团”）为远大医药最终控股公司，最终控制人为胡凯军。
据《中国经济时报》早年报道，远大集团前身是中国远大发展总公司，原属国务院扶贫办，1993年成立，注册资本1亿元。1996年起，该公司启动股份制改革，引入其他4家国有法人股东，1997年组建企业集团，2003年更名为中国远大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往事并不如烟。胡凯军如何一步步成为远大集团的掌舵人，外界倍感好奇。成立至今，“远大系”不断跨界，多次转身。如今，胡凯军和“远大系”的实力早已不容小觑。2022年11月，胡凯军以37.5亿美元财富位列《2022福布斯中国内地富豪榜》第95位。2023年3月，胡润研究院发布《2023胡润全球富豪榜》，胡凯军以455亿元财富位列榜单第413位。
资本江湖，大浪淘沙。胡凯军和他的“远大系”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时代周报记者多次致电远大集团，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时代周报记者亦多次致电远大医药相关负责人，对方回复称：“我们是远大集团下属的子公司，对这个不太清楚，请联系集团那边。”
神秘低调的资本大鳄
胡凯军身家不菲，却并不为公众所熟知，神秘低调似乎是他身上的最大标签。
他很少接受媒体采访，除了在远大集团和远大华创担任董事长、总经理外，极少在子公司任职。官网显示，远大集团成立于1993年，系股份制集团公司，总部位于北京亚运村远大中心。作为一家经营管理型投资公司，远大集团主营业务涵盖医药健康、生态农业、油脂、贸易、置业投资及金融服务等领域。
天眼查显示，远大集团现有2名股东，远大华创和北京炎黄置业有限公司（下称“炎黄置业”）分别持股92.97%、7.03%。胡凯军实际控制远大集团，他持有远大华创100%股权。远大集团、远大华创和炎黄置业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长也都由胡凯军担任。“远大系”成员企业数超过300家。
华东医药是“远大系”的首个上市平台，外界得以管窥“远大系”的资本版图变迁。
2000年1月，华东医药登陆A股，远大集团是控股股东。当时，远大集团与珠海海湾大酒店均持股3500万股，持股比例均为25%，后者与持股705万股（持股比例为5.03%）的浙江远大房地产集团开发有限公司均为远大集团的子公司，三者合计持股55.03%。
据华东医药1999年披露的招股书，远大集团总部设在北京，于1993年10月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登记注册，是一家综合型、多元化、集团化的国家计划单列企业。远大集团主要投资农业食品、制药、商业、酒店业、房地产开发等，注册资本1亿元，资产规模达40亿元。
在2001年年报中，华东医药对控股股东远大集团做了进一步介绍：远大集团的实际控制人为中国爱地集团公司（国有控股）、辽宁省投资集团（非银行金融机构）、德宝实业总公司（国有）、中国广东国际合作（集团）公司（国有控股），以上四股东各持有远大集团25%的股权。
2005年，胡凯军通过Outwit Investments Limited收购曼盛生物（00512.HK）原第一大股东的股权。收购完成后，曼盛生物更名远大医药，这是“远大系”的第三家上市公司。至此，一个业务遍布化学制药、中成药、医疗器械、生物科技、农业、大宗贸易、地产、金融等领域的“远大系”已初具雏形。
“远大系”浮出水面
远大集团持股结构复杂。华东医药上市后不久，远大集团的股权结构就发生变化，原国企股东陆续退出。
华东医药2002年年报披露，远大集团主要股东为炎黄置业，持股比例为50%。2004年年报中，华东医药首次披露了上市公司控制权结构图。
控制权结构图显示，远大集团是上市公司控股股东，炎黄置业持股远大集团50%。远大集团持股90%的中国远大（香港）发展有限公司（下称“远大香港”）则持有炎黄置业80%的股权。多家公司交叉持股关系明显。
华东医药曾在2006年年报补充说明公告披露，远大集团、远大香港和炎黄置业循环持股。据《中国远大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章程修正案》，远大集团设立董事会，董事会由胡凯军、于林、陈洪慧、刘元、马骥成、杨爱生、尉征慧等7人组成，这7人对远大集团、远大香港和炎黄置业三家公司全面负责、管理，是3家公司的最终决策人。
对于控股股东上述循环持股情况带来的影响，华东医药在公告中表示，“因上述补充说明给投资者阅读公司年报带来的不便，在此表示歉意。”
2011年，胡凯军首次现身华东医药的股权结构示意图。此时，远大集团分别持有远大香港90%、海湾大酒店65%的股权，远大香港又分别持有炎黄置业80%、海湾大酒店35%的股权，海湾大酒店则分别持有远大香港10%、炎黄置业20%的股权，而远大香港、海湾大酒店又通过炎黄置业持有远大集团51%的股权。
随后，华东医药2012年年报进一步详细介绍称，胡凯军是远大华创唯一股东及实际控制人。2011年远大华创增资远大集团后，优化了远大集团的股权结构，并部分改变了远大集团循环持股状况，成为了远大集团出资人。远大集团设董事会，法定代表人、董事长胡凯军是远大集团唯一最终决策人，全面负责远大集团的经营管理。
对于上述交叉循环持股模式，《证券市场周刊》曾发文直言，交叉持股、循环出资，会导致企业资产虚增、控制权混乱等问题。一是交叉投资和循环持股将导致各关联企业的资本虚增从而构成股权假象，损害公司债权人和交易方的交易安全，破坏公司资本充实制度；二是闭环的循环持股隐藏了实际控制人，循环持股将导致关联企业之间“母子”关系易位或游移，使得关联控制制度无法执行等。
2013年之前的年报中，华东医药的控股股东及实际控制人均为远大集团。但自2013年年报开始，华东医药控股股东仍为远大集团，实际控制人已变更为胡凯军。胡凯军从幕后走到台前。
对外并购扩张之路
华东医药为胡凯军带来了丰厚回报。
截至6月9日，华东医药市值为700亿元，较2020年上市当日的39.18亿元增长了16.87倍，而1998年远大集团受让华东医药55.03%的股权仅花费9712万元。目前，远大集团仍持有华东医药41.67%的股权，市值约291.69亿元，不计数十年来的现金分红，仅当初的股权投资收益就增值了近300倍。
远大集团曾多次试图将关联资产注入华东医药。
早在2006年，远大集团推动华东医药股权分置改革，承诺将择机采取定向增发、资产收购、资产置换或法律法规允许的其他方式，把远大集团所拥有的雷允上药业集团有限公司70%的股权、武汉远大制药集团有限公司70.98%的股权、四川远大蜀阳药业有限公司40%的股权等资产以公允价格注入上市公司，并提出拟由华东医药以现金方式收购上述3家企业股权事宜。
按远大集团的构想，通过此次收购，将远大集团的核心医药资产纳入华东医药，实现相关医药业务间接上市。公告显示，截至2007年6月30日，上述三家企业净资产总额合计约为5.3亿元，对应转让标的的净资产总额合计约为3亿元；上述三家企业的净利润总额为4163.92万元；上述三家企业的评估价值合计约为13.68亿元，对应转让标的的评估价值合计约为7.63亿元。
不过，在2007年8月，上述收购议案在董事会被否决。当时，除4名关联董事回避外，另2名董事和3独立董事以五票反对远大集团向华东医药转让制药企业股权的议案。
“公司收购上述资产的经济效益较差；上述三家标的公司与公司产品关联度低，收购后跨地域经营管理和资源整合难度大，未来整合的预期不高；此项重大关联交易涉及的资产收购事项标的额巨大，若用现金收购上述标的资产，对公司的支付压力很大。”当时与会董事审议后在公告中如此直言。
2006年11月，远大集团再次推动华东医药并购自身的地产业务。华东医药公告称，公司拟出资1.8亿元收购浙江远大房地产有限公司（远大集团子公司）所持杭州杨岐房地产100%股权，由此进入房地产。
据悉，为促成收购落地，远大集团就收购价格专门作出承诺，在华东医药收购杭州杨岐房地产后，若房产项目未来收益由于市场原因达不到1.8亿元的收购成本，远大集团将对华东医药补足差额。2006年12月末，该收购案顺利落地执行。然而，后因上述房产项目业绩不达标，华东医药与远大集团一度对簿公堂。
近年，华东医药多次追逐市场风口，开启“买买买”的对外扩张之路，从创新药、医美、医疗器械、合成生物学、减肥药、中药、抗体偶联药物、宠物动保，众多热门赛道上均留下了华东医药的影子。
Wind数据显示，2018年至今，华东医药合计13次对外并购，除了收购佐力药业(12.270, -0.11, -0.89%)（300181.SZ）18.6%股权的并购案失败外，9宗并购案已完成，其他尚在进行中。
对外并购推高了华东医药的商誉。截至2023年3月末，华东医药的商誉高达24.56亿元，较2017年末的4295万元增长56.18倍。
对此，近期有投资者在投资者互动平台发问：公司最近几年并购扩张是否太快了？。5月19日，华东医药董秘回复称，“公司一贯经营稳健，财务状况良好。在提升自身研发能力的同时，外部合作及引进项目也是不可或缺的丰富产品管线，提升竞争能力的途径。”
多次违规，陷业绩增长难题？
频频的资本运作并未给华东医药的业绩插上翅膀。
财报显示，2019年至2022年，华东医药分别实现营收354.5亿元、336.8亿元、345.6亿元、377.1亿元；归母净利润分别为28.13亿元、28.2亿元、23.02亿元、24.99亿元。
“远大系”旗下企业的公司治理、合规经营，任重道远。华东医药2021年还曾与经营医美业务的子公司华东宁波医药有限公司因控制权发生“夺印”风波，并收到监管问询函。“远大系”另2家上市公司的违规行为也屡屡暴露在聚光灯下。大宗贸易业务上市平台远大控股曾是A股明星企业，股价从2015年初的6元/股涨至67.4元/股，用时不到半年。该公司的营收2017年甚至高达1015亿元。
一宗期货市场操纵案将远大控股拉下神坛。
2020年9月，辽宁省抚顺市中级人民法院（下称“抚顺中院”）对远大石化（远大控股持股70%）涉嫌操纵期货市场案开庭宣判，远大石化因操纵期货市场罪，被判处罚金3亿元，违法所得4.37亿元依法予以追缴。
抚顺中院审理查明：远大石化时任董事长（法定代表人）吴向东召集会议决定，于2016年5月24日至8月31日间，利用实际控制的18个账户通过以市场价大量连续买入开仓的手法，将资金优势转化为持仓优势。抚顺中院认为，远大石化通过直接采购、代采代持、售后回购等多种方式囤积现货，影响PP1609期货品种市场行情，并利用自身资金优势，实际控制多个期货账户，大量持仓PP1609，操纵聚丙烯1609期货合约价格，情节特别严重，行为已构成操纵期货市场罪。
截至今年6月9日，远大控股的收盘价为7.10元/股，市值仅为36.1亿元。2023年一季度，远大控股的扣非净利润为-6157万元，再度陷入亏损，2022年扣非净利润为-1.75亿元。
今年5月28日，远大医药领2.85亿元的巨额反垄断罚单。
2016年6月至2019年7月，远大医药（中国）与武汉汇海达成并实施了关于销售去甲肾上腺素原料药和肾上腺素原料药的垄断协议；2010年5月至2021年4月，远大医药子公司滥用在中国去甲肾上腺素原料药和肾上腺素原料药市场的支配地位，没有正当理由，要求制剂企业接受向其低价销售去甲肾上腺素注射液和盐酸肾上腺素注射液、向其返利、按照其要求的区域和价格销售制剂等不合理交易条件。
财报显示，2022年，远大医药的归母净利润为18.57亿元，同比下降13.45%。
远大集团在金融、地产等领域也难言顺遂。
2020年7月4日，原银保监会向社会公开银行保险机构的38名重大违法违规股东，远大集团位列其中。据悉，远大集团通过3家子公司间接持有宁波东海银行28.97%的股份，该情况不符合原银保监会“主要股东包括战略投资者持股比例一般不超过20%”的要求，该违规行为是其被监管通报的主要原因。
官网显示，远大置业是以商业综合体建设和运营为核心，以住宅开发为支持的全国性置业型房地产投资开发运营集团，是远大集团的核心子公司。据天眼查数据，目前，远大置业共有14条司法纠纷，案由涉及建设工程合同纠纷、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买卖合同纠纷等。
经过二十多年的快速扩张，“远大系”已蔚然成型，但旗下多家企业却多次因违规事项引发舆论关注。长袖善舞的胡凯军和他的“远大系”未来将走向何方？
